「Hi人物」Joan Cornellà 川普都为其背书的暗黑漫画家，又被社交媒体禁了一次（内有福利，速进！）(joan cornella)

文｜郑啸川

图片提供｜sirjoancornella

艺术家 Joan Cornellà

猜到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局的除了紫霞仙子和至尊宝的爱情故事，还有Joan Cornellà的漫画。只不过前者让你流泪，后者却让你会双膝中箭，哭笑不得。也许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但你一定在社交网络上见过这张诡异的笑脸。来自于西班牙巴塞罗那的80后漫画家Joan Cornellà有着星辰大海一般无垠的脑洞。他擅长于用消极委婉的方式解构现实社会中的敏感话题，在黑色幽默中营造冲突感，达到意想不到的戏剧效果。

▶ 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我们都有病

鲁迅先生曾经有言“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巧了，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正是Joan的漫画中最司空见惯的元素，与之相随买二赠一的欢乐暗黑大礼包中还附赠招牌的诡异笑容。但明亮的色彩和扁平的卡通形象又从视觉上降低了源于内容本身的不适感。小到蔓延全球的自拍文化，大到环保、伦理、政治、宗教、LGBT、种族问题等等，Joan敢于拿任何议题开涮。对美国喜剧演员比尔·希克斯的一句话深以为然，“我相信有一点对于全人类来说是平等的，我们都有病”，John以一种最不政治正确的方式嘲讽这个病态的世界。尽管他也承认，如果他的漫画中的情节真实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人笑的出来。“犬儒不只是在过去饱尝心酸，犬儒是对未来过早地失去希望”。看到John的漫画中微笑的女子像分食一个汉堡一样准备用刀叉切开被因为海洋污染而长成的畸形乌龟，和面对跳楼自杀的人首先自拍留念的微笑男子，心中一凛。相较于那些更为夸张的肢解和枪击，这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丧文化在年轻群体中流行一时，我家乡的十八线小城市竟也在最近刚刚开张一家丧茶。在John的漫画中对于苦难的肆意嘲笑在中国立刻获得一众犬儒主义拥趸者。

作为插画家，John十分高产。尖锐的题材和令人啼笑皆非的解构让他的风潮在社交网络上席卷全球，与之而来的也有各种谩骂与非议。没有文字旁白，甚至没有题目的漫画常常可以有多重解读。带着游戏一般的心态，John十分慷慨地把解说权交给全球的观众。但有心人士脑补出具有煽动性的弦外之音令他在Instagram和Facebook上屡遭删帖和禁言。被右翼人士指责为无脑自由党小纯洁，又被自由党指责为种族歧视者，John觉得不可思议却又处之泰然，“无所谓了，这些连反讽都不懂的家伙怕是连左翼和法西斯都无法区分吧”。但是同时美国总统川普又为其背书更像是反讽照进现实，川普真的看懂了吗？John倒是对于所有的示好照单全收，大方转发并感谢川普的厚爱。

川普发推：“我很遭人嫌，你们可以不用理我，但我一定要推荐Joan Cornellà的最新画册ZONZO！”Joan对此转推以示感谢。

▶ 我的作品跟我本人肯定有差距

尽管在漫画世界里雄赳赳气昂昂，关于一切有争议性的议题冲在最前线，可是私下的John却完全没有一点咄咄逼人。据John本次北京个展策展人赵晨璐所说，John之前在上海的个展遭到粉丝的疯狂追捧，大家一窝蜂涌来跟他自拍留念的场面把他吓坏了，于是在昨天的媒体预展上他一再拖着迟迟不愿露面。另一位策展人Chris也再三表示，他真的很害羞。不善社交，更愿意躲在自己的舒适区，偷偷地又敏锐地观察这个崩坏的世界。

先前已经有了一些文字采访，但我依然想见见实体的艺术家本人。傍晚的时候等来了姗姗来迟的John，看到他并不活络，只是跟固定几个朋友聊天，跟买家握手时都显得十分拘束。随后芳草地画廊的工作人员李蔚然帮助我破冰，将我介绍给John。他们先用西语交谈着，我看着差不多了招手示意Hola Amigo （你好呀朋友）！并解释道这是我对西班牙语唯一的了解。也许是觉得已经应付完一切有关工作的社交了，此时的John倒显得十分放松，甚至打趣道“那就足够了，这年头谁还说西班牙语！”闲聊了两句John一直强调他只是在漫画中幽默而已，现实中还是挺严肃的。他的漫画中充斥着太多削足适履和抓错重点的恶意，我不禁好奇，“那你觉得人生来愚蠢吗？”他笑了，含糊其辞地连用几个表示可能的词语最大限度地削弱了这个问题本身的尖锐性。“但有些时候，我们还是有一些聪明的时刻的”，顿了顿，他补充道。

▶ 我不是犬儒，是驱魔人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你自认为是犬儒吗？

Joan Cornellà （以下简写为Joan）：我不这么认为，但我能理解当人们看完我的作品后认为我很犬儒。我的作品体现出的我跟我本人之间肯定有差距，不过我也认为存在着不同种对于犬儒主义的理解。一种是源于古希腊，揭露人性的不堪对世俗的反抗和对自然的回归，另一种则是演变到现代之后更负面、更虚无主义和玩世不恭。我更喜欢前者。

Hi：你很关注社会问题，包括伦理、种族歧视、LGBT等等，对此你的具体立场是什么？

Joan：我觉得这些问题都很重要，特别是在极右势力抬头的今天。当今世界太两级分化了，看到欧洲很多极端保守人士和党派在政府势力中占据更多的话语权真的令人恐慌。为了驱除我们的心魔，我试着在作品中用一种轻松有趣的方式调侃这些议题。

Hi：即使是在倡导言论自由的西方，你的漫画在社交媒体上也上时常被删。

Joan：到处都有审查制度，从这个意义上来世界真的是崩坏了。中国在审查制度上的确很严苛，但我更加反感西方世界总是大肆宣扬他们（但并未完全做到）的言论自由。社交网络上会因为任何莫名其妙的可笑理由而限制你的账号。甚至在我的国家，人们会因为发推文反对国王而遭受牢狱之灾，有时可能就因为一些饶舌歌曲的歌词。

Joan于5月21日在Instagram发帖：“Instagram再一次禁止了我的账号，请移步Twitter关注我的所有作品。”

Hi：觉得自己是个民主斗士吗？

Joan：我仍在努力。

Hi：你的作品充满矛盾，把暗黑的内容用欢乐的形式呈现出来，是为什么？

Joan：我觉得这是一种更容易去触碰这些沉重又暗黑的议题的方式。我曾经用黑白的色调和尖锐的笔触去创作，但这样的形式很难被更广的人群所接受。从前到现在我谈论的是一样的事情，只是换了一种审美而已。

Hi：你的作品发表在社交媒体上大多是无题，但可以有多重解读，翻译过来的很多内容被人为地添加了名字，对此你有什么看法？会担心被误读吗？

Joan：我觉得“无题”是我的作品中很重要的一点。我更偏向于让作品自己说话，尽可能减少文字上的干扰，留下最大限度的开放性，这有助于更多的思考和更具批判性的思维。所以尽管有时我不喜欢别人的解读，或者觉得他们可以想得更深入，但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有些漫画一目了然，人们依然会从不同的角度去琢磨。

▶ 不适感确实是其中的一部分

Hi：你的漫画冒犯了很多人。

Joan：首先我并不觉得自己的作品有冒犯性，我努力着不去冒犯任何群体。但人们看我的漫画可能会觉得不舒服。他们先会觉得好笑，后知后觉感到不舒服。有时候会反过来，先觉得不舒服，但再想一想又觉得好笑。但不舒服总是其中一部分。

Hi：你的漫画有很强的叙事性，灵感来源是什么？

Joan：我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脱口秀，灵感来源于一些四格漫画和音像材料吧，更多影响可能源自一些在网上就能找到的喜剧小品、短片甚至表情包等等。

Hi：你的童年和家庭氛围对你的创作有何影响？

Joan：我的妈妈抚养我长大，她是一个跨性别者，我想她对于我开放性的创作有很大影响。

Hi：你会把自己的漫画定义为亚文化吗？

Joan：我的漫画的受众群体很广，所以我并不会这么认为。我从小看那些被定义为地下漫画的东西长大，但我对于它们是否是真的地下文化略表怀疑。我也从小听着朋克摇滚那一类被定义成亚文化的音乐。对于是否是亚文化我根本无所谓，只是一个标签而已。

Hi：为什么大多数漫画总是以诡异的微笑结尾？

Joan：因为没来由的，人们因此而发笑。

Hi：很多人觉得你的作品很cult，你觉得呢？你对cult的解读是什么？

Joan：如果我说自己的作品cult，那就太自命不凡了。

▶ 总体来说，我还是幸运的

Hi：关于之前的香港个展，我看到媒体对你的解读是在折射港人，比如自拍的行为，其实全球人民有很多共性。

Joan：全球人民都爱自拍，特别是亚洲人。但我并不觉得我的漫画有特别针对某一个地方。随着自己游走于世界各地，我越来越发现人类存在着共性，比如永恒的新旧更迭和消费主义。

Hi：即使有共性，以你的经历而言，对中国的感觉是什么？

Joan：我目前生活在香港，去年在中国内地待了一个月，在那里我感受到了跟绝大多数我去过的国家相比最大的文化差异。也许香港已经很西化了，上海应该也是中国内地最西化的城市了。但目前我仍在试着感受和理解香港的文化和港人的心理。

Hi：会觉得过去的漫画不成熟吗？

Joan：当然。不管什么时候回顾之前的漫画我都觉得哪里可以再改一改，特别是最早的一批漫画。这就是个过程，总会有这样一个过程。我需要不断反思自己的作品，这也是一种学习。当你对那些现在看来令人尴尬的旧作坦然接受，其实也是接受了失败就是过程的一部分，这很正常。不然你只会停滞不前。

Hi：在创作初期想过会这么大受欢迎吗？

Joan：没人会预知未来。在不背叛自己初衷的基础上，我试着用相同的幽默讲述相同的故事去获得更广的受众，我想我还是蛮幸运的。

Hi：中国人在Instagram、Fb、和Twitter等西方社交媒体上并不活跃，你有预料到在中国内地也有大量粉丝吗？

Joan：直到去年在上海办了我的首次内地个展之后我才知道在中国也有这么多粉丝。很多人前来，完全出乎意料，因为我的作品是从西方社交网络上流行起来的。在中国我并没有相应的社交网络账号，这样也能被病毒化传播也许意味着并不需要在社交网络上付诸太多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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