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聊这个话题很久了,但在今年电影市场的刺激下,格外有表达欲。
再不聊,光举例子一篇文都要放不下了。
所以如果行文中有什么用词不妥,可能是我情绪颇为激昂的缘故。
在讨论前让我们澄清一下概念:本文探讨的翻拍,指的是内娱主创对现有影视作品的重新拍摄,既包括对欧美日韩台湾香港等国家地区影视剧的翻拍,也包括对内地经典作品的再次咀嚼。而根据小说、游戏、动漫等IP改编的作品,不在此列。
1
国产电影:翻拍重灾区
仅仅今年上映的国产电影里,属于翻拍选手的,就有近十部之多。
票房最高的是陈思诚炮制的《消失的她》,翻拍自苏联电影《为单身汉设下的陷阱》,至下映时收割35亿+票房。
韩延执导的拿下了金鸡最佳女主和女配提名的口碑之作《我爱你!》,翻拍自2011年的韩国电影《我爱你》,虽然《我爱你!》电影标明改编自韩国电影的同源IP漫画《我爱你》,但想也知道,没有这部韩国电影,内娱主创的视野很难落在这部古早的韩国漫画上。
最近冷盘里票房最高的电影《拯救嫌疑人》,张艺谋之女张末执导,却非常像继承了陈思诚衣钵,翻拍自韩国电影《七天》。
开心麻花的超级滑铁卢《超能一家人》,翻拍自俄罗斯电影《超能力家庭》,可能是近年来本土化最糟糕的一部了。
徐昂执导、冯小刚主演的《忠犬八公》,翻拍自日本经典电影《忠犬八公》,好莱坞翻拍版分数也相当高。
国庆档没黑马起来的励志喜剧《好像也没有那么热血沸腾》,翻拍自西班牙电影《篮球冠军》。
最近仍在热映期的于和伟、郭麒麟主演的电影《二手杰作》,翻拍自好莱坞喜剧大师罗宾威廉姆斯的《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
同样在热映期的张译、潘斌龙主演的《无价之宝》,翻拍自韩国电影《担保》。
扑得无声无息的《请别相信她》,翻拍自韩国同名电影电影。
是翻拍还是借鉴目前存疑的是常远主演、被视为开心麻花【系】电影的《绝望主夫》,有人说它翻拍自法国电影《男人要自爱》,也有说是翻拍自印度剧集《男人的世界》。
而这并不是2023年翻拍电影的尽头,目前定档还未上映的,起码还有一部《瞒天过海》是标准翻拍,翻拍自在内地上映过的西班牙悬疑电影《看不见的客人》。
我猜上述电影里,观众能意识到属于翻拍的,恐怕只有个别几部。这也是近年来国产翻拍电影的一大特色:淡化翻拍本质,不动声色装原创。
自家宣传是不会提翻拍的,字幕标注“改编自xxxx”绝对是不起眼的,有观众提及是会顾左右而言他的,实在回避不过就大谈本土化创新。
这一开始可能来源于限韩令导致的对韩翻拍的讳莫如深,后来就尝到不提原版不提翻拍的甜头:既规避被比较的风险,还能落得个原创故事新鲜的假象。
这也是很多电影大家搞不清楚到底是翻拍、借鉴还是抄袭的原因,《人生路不熟》《人生大事》等电影在宣传早期都如此疑云重重。
而且比起前几年可着韩国电影一只羊往死里薅,目前国产电影翻拍的视野可谓异常宽广,什么印度苏联意大利,什么日本法国西班牙,堪称环球故事汇,没有什么翻拍覆盖不到的角落。
坦白讲,如今全世界的创作力都在枯竭,翻拍在哪国电影市场都不算新鲜事。2022年第94届奥斯卡拿下最佳影片的,就是翻拍自法国电影《贝利叶一家》的《健听女孩》,翻拍蔚然成风,可见一斑。
然而,在国产电影这一亩三分地上,计算一下产出数量与翻拍占比,这比例是不是也太惊人了?
2
国产剧:翻拍方兴未艾
比起疯狂翻拍海外的电影市场,国产剧领域的翻拍特色有所不同。
纯正翻拍当然也有不少。这几年里我有印象的,包括不限于:
经典日剧《交响情人梦》的翻拍版,林允张新成主演的《蜗牛与黄鹂鸟》
翻拍经典韩剧《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的AB和赖冠霖主演的《爱情应该有的样子》
翻拍自韩剧《恋爱的发现》的《恋爱的夏天》,吴倩与秦俊杰主演。
翻拍自日剧《我选择了不结婚》的《谁说我结不了婚》,潘粤明、童谣、陈数等主演。
翻拍自美剧《傲骨贤妻》的《玫瑰之战》,袁泉黄晓明主演。
往前数,当然还有郑爽主演的《相爱穿梭千年》、黄磊主演的《深夜食堂》、迪丽热巴主演的《漂亮的李慧珍》、张艺兴主演的《求婚大作战》、张一山主演的《柒个我》、戚薇金瀚主演的《没有秘密的你》等等等等。
韩剧当然是重灾区,之前不少媒体也做过不完全统计,但日剧台剧港剧也是国产剧翻拍的富矿,同样无法幸免。
看起来,国产翻拍剧的井喷期在2015-2019这段时间,近几年数量有所下降。但也别高兴太早,一拨新的翻拍剧正在路上。
上周刚刚抬上来的《非凡医者》,翻拍自韩剧《好医生》,此前还有美版、日版。
同样是张晚意,搭档孙怡演了韩剧《春夜》的翻拍版,刚在鹅的萤火单元官宣。
《W两个世界》《半泽直树》《鬼怪》《非自然死亡》等热门日韩剧的翻拍也已经在路上。
而与电影市场翻拍不同的情况,是剧集领域对华语自家经典剧集的反复咀嚼,爱得深沉。
什么《王子变青蛙》《命中注定我爱你》《我可能不会爱你》《泡沫之夏》啊
什么《寻秦记》《流星花园》《上错花轿嫁对郎》《还珠格格》啊
还有已扑的《粉红女郎》《半生缘》翻拍、已杀青未抬上的《仙剑奇侠传》翻拍、筹备中的《金粉世家》翻拍,等等等等。
这些翻拍剧里,有些很难算得上是严格意义的【翻拍】,因为原著IP在先。但论创作初衷,又明显是为了蹭一把大热前作的热度并利用观众的怀旧情怀,说是翻拍也并不冤枉。
不然琼瑶的书满坑满谷,为什么总是《还珠格格》?张恨水的小说也不止那一本,为什么就非得《金粉世家》?
不停把嚼过的饭再嚼一遍、两遍、三遍,直到毫无味道为止。
3
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不应该?
第一个问题:到底为什么这么多翻拍呢?
创作偷懒是显而易见的答案。但这种偷懒,是自上而下,而非自下而上。
并不是编剧不愿意写原创剧本,导演不愿意拍原创电影,而是资本从根源上趋利避害,觉得照搬一个成功在前的项目,是性价比最高的稳妥之举。
这样的项目不仅有已实现的影像化效果摆在眼前,同时市场反响和口碑也都经过了一轮检验。
一边是干巴巴的剧本和项目书,一边是已完成的影视剧成品和已摆在面前的成绩数据,投资人要有怎样的内容判断力,才能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除非前者码到绝对能扛票房的主创阵容。
虽然IP改编也能用已被验证的数据令外行的投资人心安,但另一个不能忽视的事实是,内娱IP价格被炒得很高,反而是欧美日韩西意俄等地区的影视作品改编权,价格往往低廉。简单数学题,投资人都会算。
待到陈思诚搞翻拍电影动辄斩获十几亿到几十亿票房屡试不爽、一朝原创搞《外太空的莫扎特》就被打回原形后,投资人搞翻拍的决心就更坚定了。
另外,一个相对隐性但不方便展开讲的优势,是翻拍本身可以证明主创没有任何“影射”“讽刺”之意,在过审方面更容易向上解释和自证。
第二个问题:翻拍有什么问题呢?
首先,翻拍并不是什么票房金手指。别看《误杀》《消失的她》和《拯救嫌疑人》一部接一部赚钱,但第一部分列举的大部分翻拍电影,票房堪称惨淡。
说好听点叫幸存者偏差;说难听的,是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翻拍失败的原因千千万,最重要一条叫水土不服。你问我到底哪一部翻拍电影把文化土壤差异问题解决得非常好,我一时间想不出一个例证来。哪怕鸡贼地将故事背景放到架空东南亚,依然有挥之不去的别扭、杂糅与缝合感。
一个故事的缘起、发展与结局,一个角色的困境、选择与遭遇,往往都与其根植的文化基因息息相关。前阵子《花束般的恋爱》要翻盘的消息传出来后,影迷们半调侃半讽刺地仿写了“北京版”“上海版”“杭州版”“深圳版”等各种本土版本,但谁也没法否认,这个爱情故事的核心魅力——既轻盈又怅然的纯爱气质,是非常日式的。
而这样的故事拿来翻拍,进一步本土化就容易彻底抹杀了原著的精华,退一步忠于原作就很可能与大陆观众口味格格不入,翻拍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呢?
正常来讲,一个行业的乱象能由市场挥动看不见的指挥棒自行调整归位。
但翻拍这件事,在行业鸡贼地操作下,已经越来越隐蔽,也越来越贻害无穷。
观众很难意识到自己看到的都是些二手的项目与故事,也就谈不上反馈甚至反对,市场调节机制半失效。消费者浑然不觉间已满目都是翻拍,对本土故事的饥渴越来越得不到满足,更别提什么文化自信了。
而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当一个行业长年累月地习惯于“拿来主义”创作,从业者尤其是创作者又该如何自处?行业人才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一批批一辈辈带出来、练出来、磨出来的,如果翻拍才有人投,也就意味着搞翻拍才有钱赚,那何不随大流赚容易钱,坚持原创反而很可能被边缘化。
就尽管去嫌原创累、嫌原创冒险吧,几辈核心创作人才,很快就被彻底养废了。
你如何看待翻拍影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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